《何不怜取眼前人》,17位艺术家的书房文心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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艺术野子
艺术野史
作者丨谢礼恒
录音整理丨张涵
摄影丨胡建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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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日去幽斋与建锋同志喝茶。我第一次为着一位朋友圈友人的照片去陌生拜访,这是一位现代的“优先生锈”的书人、文气收集者、老文房控、老物件控;一边喝茶一边转身发了几张照片,书法家刘云泉老师在下面留言:锈要生出明亮。
锈要生出明亮,是的。时间的沧桑留下沉默不语的风俗,落实着时间本身的衰弱与变形,这使人伤感,但它是事实。
旧香 总透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性感。那是时间做成的手串。想起孟晖《画堂香事》里写香串的故事,有“腕动飘香麝”(南朝·刘遵《繁华应令》)之风雅,明人周嘉胄《香乘》一书中,记录了一种或香珠串的制法,要把上等沉香、梅花片脑、龙涎等高级香料,用蔷薇水调和到一起,做成念珠佩带,这样的香珠串,是何等贵重。
可又有什么,比得上时间贵重?
我在幽斋绝然见不到那样富丽堂皇的珠串宝珍,光艳明丽之物在这里夺不到些许发辉;见到更多的是包浆,是的,任何器物上自然形成的时间造成的附膜,我甚至偏爱他照片里的橘果菜蔬。柑橘是中国本土产物。苏泓月在《宣华录》里引《新唐书》,西蜀地区柑橘种植广泛,剑南道、山南道都有进贡的本土柑、橙、橘,且都设橘官,宋代韩彦直撰史上第一部《橘录》,详列柑橘诸品类,柑是橘的别种,而橙属橘类。在江南,蟹肥时,柑甜熟,在西蜀,冬笋露芽,柑果鲜盈,陆放翁曰“玉版烹雪笋,金苞擘霜柑”。两种绝味,一清淡嫩鲜,一甘冽醇馥。秋天是柑橘成熟的季节,唐人陆龟蒙说“霜闭一筒柑”。经了寒霜,柑橘成熟,才获得甘甜。眼见幽斋里盛放的老器物、柑橘果,自有一番孤影清秋的味道——它们不华丽却单纯,它们的细部洗炼,民间意味浓郁。由于不以自身形象而自足目的,反而显得开放而不封闭。由于以简化的轮廓为形象,就使那种一点点粗犷的气息不受束缚而更带着非写实的浪漫 风味。而令我着迷的是,这种浪漫风味是克制的,试探性的,强调功能性的,带着民间智慧的机敏与工艺融合——这几乎都来自于“明清工艺(包括民国仿制工艺)的市民文艺气息和生活范式(李泽厚语)。”
胡建锋的幽斋是深藏在都市高楼中的。他租住的这套套三公寓并不好找,“幽”定定是准确的,符合他“市井之民”的身份属性,这让人感受到一种奇怪的亲和力。我喜欢称他为“建锋同志”,在短暂接触中我始终在他身上觉出一些“生活叛逃者”的意味,他少与圈内来往,宅,静,慢,甚至有些闲散,世俗生活的情调也许在他过往年月的艰辛中被淡化与消解。他总觉得和其他人谈及的人间世相有所距离。他当然也撰文写字,作为一个书法者,著名书法家唐昌虎在高中期间教授他的书法,2013年他又拜张景岳先生为师,喜欢草书,擅行草。收集旧物古玩这些年,如今他以教授书法为生,从旧时月色中吸纳不少灵气,书法亦愈发丰饶沉厚。
胡建锋从四五年前开始被这些朴实的东西所吸引。当时他几乎把自己身上仅有的钱拿来买了这些东西。“过去我也喜欢存钱,但发现存到一定量后,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是那样的原因,都留不住。我觉得意义不大。后来发现这些文房是我喜欢的。是可以有意义的留住某些东西的。”
惜物恋物之路实际非常辛苦。他买这些老文房的钱物来源主要靠教习书法。从小学始,他就迷恋书法,到高中时他的班主任说他字写得漂亮,这给了他极大自信。从小生活在达州农村的他,家境贫寒,母亲文化不高,深具典型农村妇女勤劳善良的特质,他自小就有改变现状的意志。他身上背负的原始的责任感来自土地与家庭。大概就是人们说的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。”
幽斋的存纳这几年越来越多,他宅在幽斋的时间也越来越多,物件愈发密集,带来的困惑也越大。为了收藏和展示,他前些年还在青城山专门租下一个小院安置,院子不大,几百平米,七间房,院子取名“香积山房”,茶室唤作“孤鹤茶寮”,里面摆上部分各处收来的明清旧具,“几分野趣,一点潮气,会感到这跟自然融合的气息。”一些友人说这个名字不好,太孤独。可他说朋友们去的时候就是“群鹤来游”,说得过去。
在城里、山外两处的布置,完全依照他自己的想法。我突然想到他那天传过来的一篇自作配图长文《墨田里的守望者》,我花了不少时间读完,以了解他曲折的家世。这篇文像是“风一更,雪一更,故园无此声”的抒情散曲,里面诸如“母亲有多苦难,孩子就有多自卑和孤独。”、“摸黑走在漆黑冰冷的夜里,周围都有荒冢;赤脚趟过不知深浅的河流,险滩无处不在。”、“记不得母亲真实的年轻时的样子,我想她是长得清秀雅致的美女,因为她老得实在是太快了……”、“母亲公社的人阻扰结亲队伍,世态炎凉、居心叵测、棒打鸳鸯呀”这样沉重闷然的句子。一些感伤,一些愁怨,一些孤愤,充满了那个时代的回音。
我本意对这篇文字作一些必要的摘录,但后来一想,正因人世空幻,寄情无根,现实只堪厌倦,俗世牵情都是过往云烟,只愿反复回念那一句高中时“夜里时常传来楼下面馆饭菜的香味和隔壁饭店炒肉的味道,口水咽了又咽,所幸每晚几乎都会传来林志颖的十几岁那样的雨季的音乐伴我入眠”这样的苦涩甘甜,快乐单纯。
那首歌,大概叫《十七岁的雨季》。
我和他在幽斋的茶室喝茶,一个小间,书柜就有好几个,这间屋子里的东西,放置三四个房间不成问题。书柜是文人屋室的重器,而榻则是屋室的中心,其他摆设布置要由它延展开来。幽斋的陈设,苏作,川作,江浙榉木,北方榆木,高低错落,雅俗共处,文气,民艺,老料旧工,耐久的美,变化的趣,在“内(外)翻马蹄”、“束腰”、“夹头榫”等等行话里自然形成——老器物本身的存在,就是一种诉说:“活跃之志被封闭。很想像昔日的兄弟们那样进行服务,从而保全健康、诚实之德。”(柳宗悦《工艺之道》)
室内摆放家具陈设之心得,来自于对物的迷恋与尊重。古人说物之不允,则心亦不允。谁也不会有如此机缘,能从没有情感的器物上感受到关爱。简练沉厚的摆设与书法的笔墨,表现了某种来自内心的寂寞、抒发与情态,比如这房间里的植物也是他买回来自己搭配的,太湖石、老文房、较暗的光影,透出一种私人化的美学标准和生活方式。如同他对古旧家具的迷恋、保养研究、收藏,带着私人化的情感与审美倾向,他经常都在欣赏这些古家具的美——时间以快速的方式在他身上掠过,又以缓慢的方式在这些家具器物身上作用,他很在乎家具的形制,器物的造型,每天擦拭灰尘,以纾解这种“作用”, “这些器物对我自己的生活本身有很大帮助,当然也包括了对我书写文字的浸润。你会发现在这样充满古物旧态的气场中书写文字,会让人的身心沉下来,我喜欢用‘虚静’这个词来形容这种感受。”
迷古而不执古,让人无法自拔。他并不排斥新生事物,但基本不会收藏。“美是包容并蓄的东西,我不是那么狭隘的人。文气一些说,每一次收藏都是一次跟美丽的拥抱。”这几年下来,胡建锋陆续买了几百件东西,没有捡漏的心态,就是单纯的喜欢,期间还为两个书法学员打造了他们的家庭(文房)空间。偶尔朋友看上他的收藏,软磨硬泡,他勉强让出去一张小桌,一方案几,算是充盈两个人的世界,“我想用我的方式去影响其他人,让他们也能感受到老器物所带来的美感。”他之前在洪河买到一张宋元风、清仿2.5米长的柏木案台,造型简单,三张板材榫卯拼上即成。因为年代久远,案台中间已有一定凹陷,反倒有些别致韵味,当时发现它时,就在室外放着,当天下雨看着黑黝黝的,一番讨价还价,拿回家清理干净,等水晒干,美到心尖。当茶桌做案台极好。一个老沉的储物盒也是在洪河收到的,内含十个小果盘(匣),他认为年代可以到清末。
幽斋屋里的墙面没有装饰,家具本身就是一幅画,看它的线条就很美了。这里适合一个人孤芳自赏。画家赵夜白经常来坐坐,一个卖家具的小伙子也非常喜欢,也经常来讨杯素茶。“一个孤单的人,一个优先生锈的人”,就这么在幽斋“幽居”了下来。
胡建锋喜养菖蒲,每天早上一起来就会去看它们,孩子还没照看就去看菖蒲去了。“几乎一有黄叶你就想去剔除它,我熟悉它们每一盆的状况。”
呈现与消失,是我在幽斋里读到的诗意。是的,消失,多好的主题,关于时间流逝的痕迹是这消失的慢速分解,在这个呈现的时代,恐怕没多少人懂得消失的含义。如今,谁还需要这么深沉的沉入的与器物的谈话,一切都是表面的,光滑的,假装快乐的。而幽斋里,关于人与物的谈话,至少是真的。
《何不怜取眼前人》,17位艺术家的书房文心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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